01
“武啊,去捕鱼咯。”
“嗯,去拿鱼。”
黄武拖着泡沫排走在前面,后面跟着结婚不久的老婆,啪啦啪啦地走在海泥土上,朝渔船走去。海伯公和出海的渔民打着招呼。
海伯公一百一十岁高寿,身体硬朗,皮肤黝黑,白发苍苍。小渔村的人都非常爱戴他,称他为村的宝。海伯公夏天喜欢光着膀子坐在海边的椰林下乘凉。说来也怪,生在养在活在小渔村的海伯公却从来不下海。
“能啊,去捕鱼咯。”
“海伯公啊,该回去吃饭啦!”
黄能声音洪亮,显得老练很多,没有哥哥黄武那么腼腆。后面跟着老婆,啪啦啪啦地走在海泥土上,朝渔船走去。
“胡啊,去捕鱼咯。”
“嗯,海伯公啊,鸡喂了没?”
黄胡关心起海伯公的走地鸡,他是黄武和黄能的父亲,六十有余,白发参差不齐,依然干着出海的勾当。后面跟着他白发苍苍的女人,啪啦啪啦地走在海泥土上,朝渔船走去。
自从黄武兄弟俩结婚后,黄胡想子承父业,借钱买了两艘船,两儿子当起了渔民。起初,兄弟俩不愿回到小渔村,宁愿在省城打工,总想能出人头地,赚大钱。娶了媳妇以后,当起了渔民。
“真有意思,这三父子。”海伯公扇着老旧的草扇,喃喃自语。
02
“发生啊,今天卖多少钱啊?”海伯公侧着耳朵等曹发生的答案。
“海伯公啊,不多,不到3000块,”曹发生扯着嗓子,生怕海伯公听不见。
“一天3000块还不多啊?现在收入这么高?”
“不多啊,黄鼻卖5000多啊。”
说完曹发生匆匆忙忙担着渔蓝而去,后面跟着他的老婆,啪啦啪啦地走在海泥土上,朝渔船走去。
“黄二,你也去捕鱼啊?”
“嗯嗯,海伯公,不想打工,不想读书,老爸叫我下海学习。”黄二不到18岁,黝黑的皮肤,圆润的脸庞,继承了黄鼻高挺的鼻梁和高大的身材。后面跟着黄鼻夫妇,啪啦啪啦走在海泥土上,朝渔船走去,海伯公目送着一家三口远去,习惯地扇着那把老旧的草扇。
03
“阿珍啊,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?”
“今天浸泡渔网,晚了点。”
“哦哦,广仔呢?”
“他去市场啦。”
“有没有啥好卖的?”
“不多啊,海伯公啊,不像别人有电网,我们只撒点口网。如今我们这片海域没啥鱼了,都被电网电死了,”吴珍叹气。
“电网?”
“是啊,海伯公,现在几乎家家户户都买了电网,鱼苗、鱼仔都被电死了。”
“有这回事?”海伯公激动地叫了起来。他儿子郑红曾经和他说过此事,他半信半疑。“电死咯,电死咯,”海伯公艰难地站起来,拄着拐杖喃喃自语而去。
自从电网出现后,大部分渔民购入电网。不到一年的时间,电网横扫小渔村赖以生存的海域,很多鱼再也没有出现过。四百多年的小渔村一年不到已是千仓百孔,不再是邻村羡慕的鱼米之乡。阿珍也曾经劝过丈夫购买电网,但是,郑广坚决不同意,十年如一日地撒着老旧的口网。
说来也怪,从那以后,海伯公再也不来海边吹风了,有人传闻他病倒了,也有人传闻他离开了人世。
04
“我呢,只希望你们能够出人头地,不要回来村里,现在海是无法养活我们啦。”郑广晚饭酒后和儿子们聊起了未来,“知道没,阿生呢,安心地在美的公司干下去,找个老婆,努力在佛山安家。”
“阿星呢,等你毕业出来再做打算,我是不担心你的。”
“阿俊,你就好好培训,以后当个好医生。”
“过几年,我也该丢了那艘船了,也该退休了。”郑广有规划地和儿子们聊着,外面不停地响着鞭炮声。
“我和你爸是该退休了,这海没啥鱼了。什么都被电死。我们又干不得那勾当,那些人是不考虑后代的。”阿珍不时附和着丈夫。
郑广望着窗外的烟花感叹,“是啊,什么都被电死了。”自从阿俊懂事来,小渔村的村民靠着这篇宁静的海域渐渐富了起来。小渔村两三层的楼房一栋又一栋拔地而起,人们生活好了,每逢春节放起了烟花。
郑广一家静静地望着烟花,餐厅突然安静了下来,空气显得异常的凝重,阿俊明白父亲的顾虑,父亲常常和阿俊几兄妹说起无人超市、无人汽车等高科技的产品,预言不久没文化的人将被时代淘汰,连最简单的收银工作都将被取代。小渔村年轻一代人中,很多高中没毕业便辍学外出打工,智能化的时代这群年轻人将何去何从?阿俊想起了黄胡三父子,可是如今,电网的到来,小渔村生灵涂炭。
05
“全部。”
“嗯嗯,我也全部。”
“赌这么大啊?我1000。”
小渔村的小卖部传来了不同男人的声音,一波比一波洪亮,生怕别人听不见。过年期间,小卖部的赌场是最热闹的地方。一天到晚都在赌博,大的时候一手牌可以玩起几万块,小的时候是一群妇女学生在玩。主力军是外出打工回家过年的年轻人,有时父亲坐庄,儿子跟赌,有时是儿子坐庄,父亲跟赌。有的人人输完了现金,微信转账玩起来。
“二啊,去,去拖电网,”年初三黄鼻扛着竹杠要儿子下海捕鱼。
黄二赌得正爽,不理睬黄鼻。
“去啊,鱼价这么高,”黄鼻央求。
“不去,要去你自己去,”黄二喝住父亲。
黄鼻鼻子一酸,耳根一红,扛着竹杠无趣地下海去。后面跟着他的老婆,啪啦啪啦地走在海泥土上,朝渔船走去。
小卖部的人们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,窃窃私语,他们都知道黄鼻经常大声喝父亲。
只是人们的背后,该谁窃窃私语,这方不再肥沃的水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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