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雪天喝杯小酒,是什么境界

    绿蚁新醅酒，红泥小火炉。

    晚来天欲雪，能饮一杯无？

每次读到这首诗，都能勾起我对家乡那个小山村的思念和对童年的遥远记忆，尤其是在窗外还在飘着雪花的这个傍晚。

在童年的记忆中，老家的冬天很漫长，雪也比现在城里雪要下得大得多。早晨起来想打开屋门，大雪能夹着冷嗖嗖的风从门缝里钻进来，院子里地上的积雪有时能达一尺多厚。这样的封门大雪每年冬天都要下来几场。每当这个时候，父亲总会在家里厨房隔壁的一间小屋里生起一盆炭火，让一家人围炉取暖。然后在火盆上方吊下来一个水壶，烧水沏茶。那时乡下的日子是很清苦的，由于产量低，家家户户粮食不够吃，在夏秋之交青黄不接的时候吃野菜汤饭是常有的事。

但进入十冬腊月就不一样了。家家都分到了秋天新收获的稻谷，暂时不用担心粮食不够吃的。生产队的几口大池塘每年春天会放进去一些鱼苗，到了冬天就打起来一部分大鱼分给每家每户。人们把平时省吃俭用省下来的鸡蛋、红薯，萝卜白菜什么的挑到集上卖了，然后置办成年货，好在春节期间招待亲戚朋友。年货中不光有酒有肉有瓜子花生，还会有点糖。在大人们的意识中，孩子们平时吃不着糖，但在过年的时候一定要让孩子们吃上糖。茶叶也是必不可少的，信阳农村自古以来就有种茶、喝茶的习惯，招待客人自然少不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毛尖茶。

下雪时天气很冷，却是邻里乡亲们互相走动的好时候。劳作了一年的人们常常会趁着下雪天到邻居家串个门，唠唠这一年的收成如何，憧憬一下明年的光景。再聊聊家长里短，说说柴米油盐。家里来了人，孩子们是比较兴奋的，因为招待客人总不能只让人家喝一杯清茶，还会端上来一盘已炒熟的瓜子花生，一边嗑瓜子，一边聊天才显得热情周到，才是待客之道。这样孩子们就能跟着沾点光，也能吃点瓜子花生解解馋。临近中午，客人要走，父亲总是说：“都晌午了，莫走，喝几杯吃了饭再走。”要是客人留下来，母亲就会在厨房忙碌起来。

在豫南农村，交了冬腊月，家家户户都会腌一缸泡菜，再备一些腊鱼腊肉。有的人家还会烧起卤肉罐子，卤好的肉因为有十几味中草药的成分渗进去，味道十分鲜美可口，肥而不腻，既不会坏掉而且冷热均可食用。但这些常备菜是用来招待客人的，作为孩子的我们要想吃上这些美味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所以家里来了客人我们这些孩子的心里都会暗自兴奋起来。

豫南农村山多水多池塘多，冬天阴冷而潮湿。也许为了御寒，也许是一种习惯，父亲常常会在家里自斟自饮几杯。那时乡下人喝的酒都是散装的粮食酒，好像几毛钱一斤，档次不高但味道纯正。但无论自斟自饮还是招待客人，父亲总会把酒倒入一个陶瓷酒壶里，放在厨房的温水坛子里温一温，或者放在火盆边烤一会儿，他说酒烧热了喝了才会舒服。

记不得我是什么时候第一次喝酒了。在老家，来客吃饭时孩子们是没有资格上桌的，更不要说喝酒了。只有在农历大年三十也就是除夕的中午或晚上吃年饭时，大人孩子才会坐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。这时孩子们可以放开肚量吃了，大一点的男孩子甚至可以跟大人一起喝杯酒。现在想想，我就是在吃年饭时第一次喝酒的。

后来，我到县城读高中，有一次在语文课上听老师讲解这首诗，才恍然大悟：原来，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傍晚，能与家人或朋友一边烤着炭火盆，一边喝着小酒畅叙亲情或友情，竟然是如此的诗情画意啊！